本轮物价低迷与前两轮有何不同：特征、原因和应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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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自：粤开志恒宏观

物价持续低迷是当前经济中亟待解决的问题，2025年4月PPI同比-2.7%，连续31个月为负；CPI同比-0.1%，连续25个月在0%附近波动；GDP平减指数连续8个季度同比为负，时长创历史新高。物价持续低迷对企业营收和利润、居民收入、政府税收和财力等造成不利冲击，导致宏观数据与微观感受的背离，影响微观主体的预期和信心，拖慢经济恢复步伐，有必要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。中国人民银行在《2025年第一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》中明确指出：“提振物价的关键在于扩大有效需求”“价格调控思路上，要从以前的管高价转向管低价”。本文对比过往几轮物价下行，梳理本轮物价低迷的特征，并分析当前发展阶段的原因，提出应对建议。

一、当前物价持续低迷的四个特征

一是GDP平减指数持续为负的时间长度创历史新高。2023年二季度至2025年一季度，GDP平减指数连续8个季度为负。改革开放以来，GDP平减指数有六次季度同比为负，此前持续时间最长为7个季度，出现在亚洲金融危机影响下的1998-1999年，国际金融危机冲击下的2009年也仅有2个季度为负。

二是PPI下跌覆盖面和跌幅扩大，除传统生产资料下跌外生活资料也出现下跌，建材链、部分新兴产业跌幅加深。2025年4月，生活资料PPI同比-1.6%，弱于2010-2019年间4月0.9%的平均涨幅。本轮PPI持续为负期间，煤炭、黑色和非金属等建材相关行业月均拉动PPI同比下跌1.34个百分点，较2012-2016年PPI负增期间降幅扩大约0.31个百分点。“新三样”相关的汽车制造和电气机械制造业中，前者价格同比跌幅持续扩大，后者自2023年4月转负以来月均下跌2.6%。

三是CPI同比增速中枢从1.5%以上降至0%，食品、房租和耐用品下跌明显。CPI同比自2023年4月降至0.1%并进入低迷区间以来，2023年4月至2025年4月，CPI月均同比增速仅为0.1%，远低于2010-2019年的月均同比增速2.6%。其中，食品、房租、交通工具和家用器具月均同比价格为-1.0%、-0.1%、-4.7%和-1.6%，均弱于2010-2019年的4.8%、3.3%、-1.3%、-0.1%。

四是本轮猪肉价格上行周期的涨幅偏低，对总体CPI的支撑较前几轮显著减弱。本轮猪价上涨幅度明显低于过去几轮，2024年4月至2025年4月，猪肉价格同比月均上涨11.3%，低于2010-2012年、2015-2016年和2019-2020年的22.2%、14.9%和68.5%。受此影响，猪肉价格对总体CPI的支撑偏弱，相比之下，2019年非洲猪瘟导致猪肉价格大涨，即使核心CPI同比逐步由1.5%以上下滑至1%以下，整体CPI同比仍处于2%以上。

二、物价持续低迷的五大原因

当前物价持续低迷是我国经济转型发展中阵痛的体现，主要受到房地产行业下行、部分新兴行业内卷式竞争、消费需求不足、猪周期弱化等因素的共同影响，此之，与经济结构相关的权重变化也导致本轮物价表现不同于以往。

一是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，对上下游产业链的拖累较此前地产下行周期更大。2021年以来房地产市场经历了深刻调整，一方面，房地产投资增速连续三年为负，对上游钢铁、水泥、玻璃等PPI价格造成严重拖累；另一方面，房地产市场销售低迷，拖累地产后周期的家具、家电、家装等销售，并进一步向生产端传导。截至2025年4月，家用器具CPI同比连续27个月为负，月均跌幅1.5%，家用电力器具制造PPI同比连续25个月负增，平均跌幅1.2%。

二是部分新兴产业“内卷式”竞争，导致相关行业物价下跌超出技术进步的合理范畴。部分新兴产业重复建设、跟风扩产，造成阶段性产能过剩，价格下跌明显。例如，2024年多晶硅、组件价格分别同比下降39.5%、29.7%，行业头部上市企业同样呈亏损状态。企业降价竞争抢占市场份额，直接拉动价格下行。例如，2024年汽车行业大打“价格战”，新能源汽车零售价格下跌6.5%，汽车行业利润持续下滑。

这些行业普遍属于政策支持力度大、技术更新迭代快且符合制造业转型升级方向的行业，其近年来“内卷式”竞争严重的原因除了阶段性供需矛盾外，还有地方政府干预、技术发展必然趋势等，详见《“内卷式”竞争的成因及治理路径》。

三是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导致CPI走弱，并从下游向上游传导至PPI。2025年一季度，我国居民平均消费倾向为63.1%，低于2019年同期的65.2%；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4.6%，低于2019年同期的8.3%。短期来看，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受到疫情疤痕效应、资产价格下行、收入预期不佳等的影响，居民消费意愿和能力受到抑制。长期来看，老龄化少子化、居民收入和劳动报酬占比偏低、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仍不充分等因素抑制消费需求的增长和升级。

四是生猪养殖规模化程度大幅提高，传统猪周期弱化，本轮猪肉价格上涨周期对CPI的拉动不及过往。2019-2023年，生猪规模化养殖占比由49.1%提升至68.1%，行业融资能力和亏损承受能力加强，整体抗风险能力明显提高。过去散户主导的“追涨杀跌”行为减弱，使得传统猪周期被“熨平”，2024年以来的本轮猪肉价格涨幅仅为11.8%，明显低于过往几轮猪周期的价格涨幅。

五是产业和消费结构转变驱动PPI和CPI分项权重变化，电气机械等制造业权重提高、价格下跌对PPI的拖累加大，猪肉等食品权重降低、价格上涨对CPI的支撑减少。例如，2020年4月至2025年4月的五年间，电气机械制造业价格在PPI中的权重由5.9%升至7.4%，其价格下跌对总体PPI的影响加重；猪肉价格在CPI中的权重由2.2%降为本轮的1.2%，其上涨对CPI的拉动作用减弱。

三、“关税战”冲击出口需求，供需失衡将使出口依赖型行业价格承压，应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

今年2月以来，国际贸易形势风云突变，美国挑起“关税战、贸易战”，影响我国出口的同时将进一步拖累国内物价。一方面，国内商品出口受阻，被迫出口转内销，将进一步加重国内供需失衡，加大物价下行压力；另一方面，外需转弱影响相关企业及居民的收入增长，进而影响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，制约物价回升步伐。其中，对美出口依存度越高的行业和商品，价格下行压力越大。

“关税战”对物价的影响在4月物价数据中初步显现，PPI环比下跌0.4%，原材料工业价格受国际原油价格影响环比跌幅扩大。未来“关税战”对国内物价的冲击将进一步深化，有必要尽快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。

扩大需求方面，加快推出提振消费的一揽子政策，稳定资产价格，扩大有效投资。例如，消费品“以旧换新”政策加力扩围，丰富服务消费供给，优化假期安排，让居民消费“有钱有闲有选”；财政支出结构向医疗、教育和养老等公共消费领域倾斜，解决居民后顾之忧，提高居民消费意愿；针对老龄化相关的养老院、医院床位建设，老旧小区和地下管网的改造等有真正需求的领域扩大有效投资。

深化供给侧改革方面，通过完善市场化机制、鼓励并购重组等方式引导落后产能出清，推动价格回归合理水平。例如，建立完善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，通过碳排放定价推动水泥、煤炭、钢铁等行业落后产能出清。

市场秩序方面，进一步规范地方政府招商行为，引导企业有序竞争。开展《公平竞争审查条例》实施效果督查行动，发挥行业自律协会作用，引导国央企做好表率工作，遏制行业“内卷式”竞争氛围。

风险提示：外部冲击超预期、稳增长政策超预期

一、当前物价持续低迷的四个特征

（一）GDP平减指数连续8个季度为负，持续时间创历史新高

（二）PPI下跌覆盖面和跌幅扩大，生活资料出现下跌，建材链、部分新兴产业跌幅加深

（三）CPI同比增速从1.5%以上降至0%，食品、房租和耐用品下跌明显

（四）本轮猪肉价格上行周期上涨的涨幅偏低，对总体CPI的支撑较前几轮显著减弱

二、物价持续低迷的五大原因

（一）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，对上下游产业链的拖累较此前地产下行周期更大

（二）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导致CPI走弱，并从下游向上游扩散到PPI

（三）部分新兴产业的“内卷式”竞争行为导致相关行业物价下跌

（四）生猪养殖规模化程度大幅提高，传统猪周期弱化，本轮猪肉价格上涨周期对CPI的拉动不及过往

（五）产业和消费结构转变驱动PPI和CPI分项权重变化，部分项对物价的拖累加深、支撑减弱

三、“关税战”冲击出口需求，供需失衡将使出口依赖型行业价格承压，应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

正文

一、当前物价持续低迷的四个特征

（一）GDP平减指数连续8个季度为负，持续时间创历史新高

2023年二季度至2025年一季度，GDP平减指数连续8个季度为负，最低为-1.01%。在此前2012-2016年、2019年的两轮物价低迷期间，GDP平减指数仅在2015年下半年短暂为负，其余期间虽有下滑，但仍为正值。即使放在更长的时间范围内，本轮GDP平减指数持续为负的时间也是罕见的，改革开放以来我国GDP平减指数有六次季度同比为负，此前五次分别受投资过热后的紧缩政策（1982年）、亚洲金融危机（1998-1999年）、全球金融危机（2009年）、大规模刺激导致供给过剩（2015年）、疫情（2020年）等因素影响。而此前持续时间最长为7个季度，出现在亚洲金融危机影响下的1998-1999年。

（二）PPI下跌覆盖面和跌幅扩大，除传统生产资料出现下跌外生活资料也出现下跌，建材链、部分新兴产业跌幅加深

本轮物价低迷为2010年以来的第三轮，此前两轮出现在2012-2016年和2019年，与上两轮相比，本轮物价中PPI下跌的覆盖面和跌幅进一步扩大。

从持续时长看，截至2025年4月，PPI同比已连续31个月负增长，持续时长已远超第二轮2019年的6个月（算上疫情期为18个月），逼近第一轮2012-2016年的54个月。

从价格跌幅看，2023-2024年PPI同比下跌3.0%和2.2%，高于2012-2016年间除2015年以外的平均跌幅1.7%和2019年的0.3%。

从PPI分项看：其一，本轮PPI除了传统的生产资料外，生活资料同步下跌，且各分项价格均走弱。2025年4月，生活资料PPI同比-1.6%，弱于2010-2019年间4月0.9%的平均涨幅。与过去两轮PPI低迷相比，第一轮期间生活资料PPI仅出现阶段性下跌，最高跌幅仅为0.3%，第二轮期间生活资料价格上涨0.9%。而本轮中，2023-2024年生活资料价格明显下跌，2023年同比跌幅为0.1%，2024年跌幅进一步加深至1.1%。同时，此前两轮并未出现下跌的食品类、衣着类2024年同比分别下跌1.1%、0.1%。一般日用品类价格涨幅走弱，由2023年的0.5%下滑至2024年的0.0%。耐用消费品类价格跌幅加深，2023-2024年分别下跌1.1%、2.2%，高于前两轮1.0%、1.2%；月度来看，耐用消费类价格连续26个月同比为负，跌幅由2023年2月的-0.2%持续扩大至2025年4月的-3.7%。

其二，建材产业链的跌幅及其对总体PPI的拖累进一步加深。本轮PPI同比负增的31个月期间（2022年10月-2025年4月），煤炭、黑色金属和非金属矿采选、加工业月均合计拖累PPI 1.34个百分点，较前两轮扩大0.31和1.07[1]个百分点。

其三，部分新兴产业价格下跌对本轮PPI下行的拖累加强，主要为“新三样”相关的汽车制造和电气机械制造业。本轮PPI同比负增的31个月期间，汽车制造业价格同比由-0.2%下跌至-3.3%，月均拖累PPI 0.12个百分点，较此前两轮扩大0.11和0.07个百分点。电气机械制造业价格同比自2023年4月转负以来，月均下跌2.6%，平均拖累PPI同比0.20个百分点，扩大0.09和0.07个百分点。值得注意的是，汽车、电气机械制造业价格下跌主要由“新三样”驱动，2023年4月以后，光伏设备所属的输配电及控制设备制造业价格月均同比下跌7.0%，大于第一轮的0.6%和第二轮的4.1%；锂电池所属的电池制造业价格月均同比跌幅为6.8%，前两轮分别为1.8%、3.1%。

（三）CPI同比增速从1.5%以上降至0%，食品、房租和耐用品下跌明显

本轮CPI表现尤为低迷，2023年4月以后增长中枢仅为0.1%，远低于2010-2019年的月均同比增速2.6%，也低于2012-2016年和2019年两轮物价低迷期的2.1%、2.9%。拆解来看，降幅由食品和核心CPI共同贡献，对CPI的拖累分别约占七成和三成。

核心CPI下滑源于各分项的全面走弱，其中房租、耐用品价格是主要拖累。2023年4月以来，衣着、居住、生活用品、医疗保健价格月均同比上涨1.3%、0.1%、0.1%、1.1%，较此前均有大幅下滑；交通通信价格下跌2.4%，跌幅同样明显。可以看到，居住、生活用品和交通通信跌幅较深，对CPI的影响显著，主因房租、耐用品价格下行。房租是居住类支出的主要组成，占CPI的权重约为22%，2020年以来房租价格同比中枢显著下移，由之前的2%以上降至0%以下，对CPI的贡献下滑超0.3个百分点。交通工具、家用器具等耐用消费品价格下跌的影响也不容忽视。此前几轮物价低迷期间，交通工具价格均为负增长，但本轮跌幅持续扩大，2023年以来月均下跌4.5%，远高于前两轮的1.3%和1.5%；2023年以来，家用器具价格月均下跌1.43%，跌幅较前两轮扩大1.38和0.79个百分点。

（四）本轮猪肉价格上行周期上涨的涨幅偏低，对总体CPI的支撑较前几轮显著减弱

过去猪周期价格上涨期间，猪价对CPI的支撑较强，但本轮猪肉价格对CPI的贡献明显偏弱。分阶段看，2023年猪价同比涨幅快速收窄并转负，且跌幅较深，2023年11月同比下跌31.8%，远超2012-2016年第一轮期间的最大跌幅18.7%，猪肉价格对总体CPI形成拖累。2024年二季度以来，猪肉价格上涨，对CPI同比的贡献转正，但由于涨幅偏低，对CPI回升的作用较前两轮明显减弱。2024年4月至2025年4月月均同比上涨11.3%，对CPI的月均拉动仅0.14个百分点，低于第一轮猪价上涨阶段（2015年3月-2016年12月）15.2%的月均涨幅和0.39个百分点的CPI拉动作用，更低于非瘟影响下2019年猪肉价格的飙升幅度以及推动CPI的大幅上涨。相比之下，正因为2019年非洲猪瘟导致猪肉价格大涨，即使核心CPI逐步由1.5%以上下滑至1%以下，整体CPI仍处于2%以上。

二、物价持续低迷的五大原因

当前物价持续低迷是我国经济转型发展中阵痛的体现，主要受到房地产行业下行、消费需求不足、部分新兴行业内卷式竞争等的共同影响，除此之外，猪周期弱化、与经济结构相关的权重变化也导致本轮物价表现不同于以往。

（一）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，对上下游产业链的拖累较此前地产下行周期更大

近年来我国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，2015-2023年城镇化率由57.3%升至66.2%，2022年以后全国人口总量开始下滑，房地产市场也进入新房销售见顶后的回落阶段。随之而来的，是房地产旧动能向科技创新新动能的增长引擎转换，但由于房地产行业与上下游产业广泛深度绑定，对PPI、CPI产生广泛冲击。

其一，房地产投资增速连续三年为负，建材、家装家具等产业链条产能严重过剩，导致本轮PPI跌幅更深，且迟迟未见回升。2022-2024年，房地产投资同比增速分别为-10.0%、-9.6%和-10.6%，而第一轮期间（2012-2016年）房地产投资增速虽有下滑但仍为正增长。受此影响，螺纹钢、水泥熟料等上游原材料产能利用率显著走低，分别由2020年底的76.0%、52.2%降至2024年底的48.0%、42.4%。

过去，房地产通常作为逆周期调节的“发动机”，例如2016年初实施的棚改货币化等需求提振政策，配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，结束了2012-2016年PPI长期低迷的状态。但当前房地产下行不是周期性波动，不能简单依靠扩大投资摆脱对物价的压制，因此尽管PPI已连续31个月负增长，政策仍保持定力，未采取大规模刺激投资计划。

其二，房地产市场销售低迷，拖累地产后周期的家具、家电销售，并进一步向生产端传导。2022年初以来，商品房销售面积同比增速持续为负；截至2025年4月，家用器具CPI同比连续27个月为负，月均跌幅1.5%，家用电力器具制造PPI同比连续25个月为负，平均跌幅1.2%。

（二）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导致CPI走弱，并从下游向上游扩散到PPI

核心CPI各分项均走弱拉动CPI增长中枢降至0%上下，需求下滑也进一步传导至生产端，PPI低迷扩大至多数生活资料，反映出居民整体消费需求的不足。2025年一季度，我国居民平均消费倾向（人均消费支出/人均可支配收入）为63.1%，低于2019年同期的65.2%。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下滑，2025年1-3月社零累计同比增长4.6%，较2010-2019年同期均值的12.2%大幅下滑。

短期来看，居民消费需求不足受到疫情疤痕效应、资产价格下行、收入预期不佳等的影响。疫情短期内降低居民对不确定性的风险偏好，资产价格尤其是房价下跌导致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，叠加房地产市场下行等对就业和收入的冲击，居民消费意愿和能力受到抑制。

其一，过去一段时间房产、股票等资产价格下跌产生负财富效应。截至2025年4月，全国70个大中城市新房和二手房价格同比分别连续37和39个月下降。股票市场主要指数在2024年9月一揽子政策实施以前也持续走低，2021年12月底至2024年8月底，上证综合指数由3639.8点跌至2842.2点，累计跌幅达21.9%。当然，我们也要看到去年926中央政治局会议以来，股票市场价格趋于稳定，房地产市场尤其是一线城市二手房价趋于稳定，要进一步巩固资产价格稳定的成果。

其二，居民就业和收入预期不佳，影响消费意愿。截至2025年4月底，近一年消费者就业、收入预期指数中枢在75、95上下，远低于2021年131、120的水平。收入预期进一步通过房租价格作用于物价。2015年之后，房租与房价背离，与居民收入更为紧密，而居民收入预期不稳，导致房租价格同比低位运行。由于房租价格在CPI统计中的权重较高，因此持续拖累CPI。

长期来看，老龄化少子化、居民收入和劳动报酬占比偏低、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仍不充分等因素抑制消费需求的增长和升级。

（三）部分新兴产业的“内卷式”竞争行为导致相关行业物价下跌

内卷式竞争行为是导致本轮部分新兴产业价格低迷的直接原因，汽车制造业PPI、电气机械制造业PPI和交通工具CPI跌幅加深均与此相关。

其一，重复建设叠加需求下滑，导致锂电池、光伏等行业产能阶段性过剩，产能出清过程中价格持续低迷。例如，2021年前后，锂电池行业高景气度吸引大量资金和企业进入，但随着2023年欧美电动车和储能市场降温，锂电行业阶段性供大于求。据高工锂电统计，2022年我国锂电池行业整体产能利用率约为76%，2023年降至50%，截至2025年3月锂电池所属的电池制造PPI同比已连续23个月为负。再如，双碳目标公布以来，大量社会资本涌入光伏行业导致产能快速堆积。根据工信部统计，2024年多晶硅、组件价格分别同比下降39.5%、29.7%，1-10月光伏制造端（不含逆变器）产值同比下降43.2%。

其二，部分企业通过低价竞争方式抢占市场份额，直接带动生产和消费价格下行。以汽车行业为例，根据乘联会数据，新能源汽车零售价格从2023年的18.4万元下降到2024年的17.2万元，同比下降6.5%。燃油车同样加入“降价竞争”，整个汽车行业利润持续下滑。2018年至2021年，规模以上汽车制造业企业的营业利润率在6%-7%之间，2024年12月降至4.2%。受此影响，本轮物价低迷期间，PPI方面汽车整车制造价格均负增长，且跌幅持续扩大，CPI方面交通工具价格同比同样持续为负，近两年月均同比下跌4.7%。

此外，供需错配、技术创新特点客观上也导致了新兴产业结构性产能过剩。一是，新兴产业由于技术仍未稳定、配套措施仍不完善等原因，其需求释放缓慢，但供给快速扩张，导致短期供需错配。二是，企业在技术变革过程中往往布局多条技术路线，相对未来的主导技术而言，其余技术产线将沦为落后和过剩产能。同时，新兴技术更迭迅猛，技术路线转换也会引发阶段性结构性供需矛盾。以光伏行业为例，TOPCon技术取代原有PERC技术成为当前主流仅三年时间，但更新的HJT技术已在快速发展，未来HJT技术产业化后，现有TOPCon技术产线将沦为过剩产能。（详见《“内卷式”竞争：风起何方？潮归何处？》）

（四）生猪养殖规模化程度大幅提高，传统猪周期弱化，本轮猪肉价格上涨周期对CPI的拉动不及过往

过去生猪养殖以散养户为主，资金有限但进出市场灵活，由于生猪生产周期的存在，价格信号与生猪产能变动错位导致传统猪周期的形成。2006年-2018年，我国共经历三轮完整猪周期，平均每轮3-4年。而2019年非洲猪瘟引发的一轮超级猪周期吸引大量资本进入，加速了行业规模化养殖和集中度提升。2019-2023年，我国生猪养殖规模化比重（年出栏量500头以上）由2018年底的49.1%快速提升至2023年底的68.1%。

大型养殖企业扩产更为谨慎，同时得益于更强的融资能力、多元化布局和产业链一体化发展，行业整体抗风险能力更强，使得生猪产能波动减弱，传统猪周期被“熨平”。规模化养殖和行业集中度提升是行业的必然发展趋势，从产业和消费端来看，猪周期弱化有助于市场稳定，避免猪价的大幅波动，但也客观导致猪价对总体CPI的拉动作用减弱，短期内难以推动CPI同比回升。

（五）产业和消费结构转变驱动PPI和CPI分项权重变化，部分项对物价的拖累加深、支撑减弱

我国经济增长动能由传统基建、房地产转向先进制造业和科技创新驱动，消费结构持续升级，不同行业和商品在物价统计中的权重随之发生变化，也同样影响物价表现。

例如，电气机械制造业价格在PPI统计中的权重由2020年4月的5.9%升至2025年4月的7.4%，受此影响，电气机械制造业对本轮总体PPI的拖累相对其价格降幅更大。

再如，本轮猪肉价格在CPI统计中的平均权重为1.31%，较前两轮的2.99%和2.35%明显降低。相同价格涨幅对CPI的拉动减弱，2024年7月猪肉价格同比上涨20.4%，与第一轮期间2015年8月和第二轮期间2019年6月的涨幅一致，但对总体CPI的贡献为0.24个百分点，分别降低0.35和0.21个百分点。

三、“关税战”冲击出口需求，供需失衡将使出口依赖型行业价格承压，应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

今年2月以来，国际贸易形势风云突变，美国挑起“关税战、贸易战”，影响我国出口的同时将进一步拖累国内物价。一方面，国内商品出口受阻，被迫出口转内销，将进一步加重国内供需失衡，加大物价下行压力；另一方面，外需转弱影响相关企业及居民的收入增长，进而影响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，制约物价回升步伐。其中，对美出口依存度越高的行业和商品，价格下行压力越大。

“关税战”对物价的影响在4月物价数据中初步显现，PPI环比下跌0.4%，原材料工业价格受国际原油价格影响环比跌幅扩大。未来“关税战”对国内物价的冲击将进一步深化，有必要尽快以更大力度的宏观调控促进物价合理回升。

第一，推出提振消费的一揽子政策，包括推动消费品“以旧换新”政策加力扩围至服务消费和出口转内销产品，丰富服务消费供给，优化假期制度，增强公共消费领域托底，让居民消费“有钱有闲有选”。一是通过适当的财政补贴增强居民消费能力和意愿，将消费品“以旧换新”政策进一步扩围至服务消费。消费品“以旧换新”政策取得较好效果，下一步可继续加大支持力度，将政策扩围至住房和服务消费等当前物价主要拖累项。二是放宽旅游、文化、医疗、养老、家政服务等服务消费领域的市场准入，同时加强标准建设和有效监管，释放服务消费的需求。三是优化假期安排，鼓励“错峰出行”，激活文旅等消费需求，探索增加学生春秋假、严格落实年休假制度等。四是财政支出结构向医疗、教育和养老等公共消费领域倾斜，解决居民后顾之忧，提高居民消费意愿。例如，加大对特定群体的补助和支持，以提高其抗风险能力并提振消费，包括对失业大学生的补助、对农村老人群体的补贴、对于二孩及以上家庭的特定补贴等。

第二，稳定资产价格，改善微观主体资产负债表，提振消费信心。一是房地产方面，探索从中央政府层面成立“房地产稳定基金”，专项用于保交楼、收储、防范房企流动性风险等，持续巩固房地产市场稳定态势。二是资本市场方面，提高上市公司质量，保证入口畅通的同时加大退市力度，加大对违法违规行为的惩处力度，继续强化分红导向，优化分红、回购制度，提高市场长期吸引力，进一步加大中长期资金引入力度等。

第三，针对有真正需求的领域扩大有效投资，稳定资源品、工业品下游需求。例如，顺应人口老龄化、少子化的趋势，投向与老龄化相关的养老院、医疗医院床位建设等；投向老旧小区和地下管网的改造、应对极端自然灾害防备等安全相关领域；投向与提高潜在经济增速相关的领域，包括新基建等新质生产力领域。

第四，加快完善市场化价格机制，推动价格回归合理水平，引导落后产能市场化出清。通过价格信号动态调整供需平衡，例如完善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，通过碳排放定价推动水泥、煤炭、钢铁等行业市场化出清过剩和落后产能。日前《关于完善价格治理机制的意见》已出台，后续加速推动重点领域价格机制完善，发挥价格调节作用。

第五，鼓励开展并购重组，推动产能整合提效。支持龙头企业对问题企业并购重组，提高行业集中度，促进规模化、集约化经营，改善供求关系，防止“内卷式”竞争。此外，鼓励并购重组还有助于活跃资本市场、稳定资产价格。

第六，规范地方政府招商行为，引导企业有序竞争。一是开展《公平竞争审查条例》实施效果督查行动，规范地方政府招商引资行为，避免新兴产业低层次重复建设。二是发挥行业自律协会作用，制定行业标准和规则，规范市场行为，形成广泛共识，遏制恶性竞争。三是引导国央企做好表率工作，积极落实中央精神，响应行业协会的倡议，遏制行业“内卷式”竞争的氛围。

分析师：罗志恒，执业编号：S03005201100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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